身为70后,记忆里的童年生活,平静、封闭,但新事物又层出不穷。小学时,村里人家开始有黑白电视机了,我常搬张小竹凳,和大人一道坐在邻家门口看电视,很多电视剧至今记得,如《铁道游击队》《铁臂阿童木》《西游记》《霍元甲》,中午回家吃饭,还要听县有线广播电台播的单田芳评书。游击队员、机器娃娃、齐天大圣、猛将游侠……童年的游戏,便也沾染上这种色彩,常把自己想象于其间。
村里孩子常玩“斗文蛤壳”的游戏,我们玩的“斗文蛤壳”,不是斯斯文文用手弹着,让一个文蛤壳爬上另一个文蛤壳的那类,而是霍元甲的那种立下生死状的“比武”,文雅的说法是“斗”,粗暴的说法就是“砸”。
文蛤的壳用如东方言说很有味道,叫做“歪儿”。文蛤曾被乾隆誉为“天下第一鲜”,别名为“车螯”,王安石有诗云:“车螯肉甚美,由美得烹燔。壳以无味弃,弃之能久存。”村里人从集市上买回文蛤后,剜出肉,壳便随意倒在河沟边了。我们这些孩子便去挑选,当然是越大越好,收集好后,洗一下,把壳儿晒一段时间,这样,能去除腥味。
那时放学后,几人常聚在一起,选择一块结实的田埂,拔去杂草,拂去浮土,一个“擂台”便搭成了。先上擂台的,一般都是小文蛤壳,斗来斗去,冷不丁地冒出个大个子,一下子把小壳砸个粉碎。斗的文蛤壳,最初多是直径三厘米左右的,大的找不到。大人说,大文蛤都被出口到日本赚钱去了。小孩不懂那时国家的经济状况,只是恼怒地想,凭什么把大文蛤都卖给日本人吃。大文蛤稀缺,但大家找的办法还是有的,比如盯住妈妈买的“歪儿油”,“歪儿油”不是用文蛤制的,是上海产的一种白色护肤脂(蛤蜊油),因用天然文蛤壳盛着而得此名。这种壳儿一上场,就像银枪白马的赵云一样。但妈妈买的“歪儿油”需要用上一段时间,等抹光了,那文蛤壳才能从军。
村里的扣儿,总能找来一种特殊的大文蛤壳,直径约有七八厘米,硕大无比。他一直神神秘秘的,不肯说出来源。这种文蛤壳,厚而白,但那种白,不是闪着釉色的白,是一种暗淡的白。扣儿本想保守他的秘密,但禁不起几块馒头干的诱惑,很快告诉我们是在地里挖的。我们找到那块能挖宝的地,发现田埂下用手扒拉几下子,就露出层层叠叠的文蛤壳,可以说整个田埂就是由文蛤壳堆积而成的。那些文蛤壳都很完整地合拢在一起,扒出来,剖开壳,里面包着土。我们判断,这些壳儿不是人们剜去肉后扔的,因为剖开的壳是不会合拢的。我们叹息,这么大的文蛤怎么没有被人吃就白白地扔了。但我们也不笨,很快猜测出这是古代的文蛤堆积在滩涂上形成的,颇有点沧海桑田的感觉。
古文蛤壳,斗起来很有杀伤力。难免有人心急,弄些诡计。有人专用自己文蛤壳的突出部位砸人家文蛤壳的扁平边缘,这样的斗法相当于攻击对手的“裤裆”,不光彩。还有人比赛时气急败坏了,在壳内藏着石块,把人家的常胜将军给杀了,这就相当于日本浪人对霍元甲使了暗器。群情激愤,犯规者撒腿便逃。
文蛤壳除了斗,还有其他玩法。比如把铁叉放在灶膛里烧红了,然后猛戳文蛤壳的内侧,钻出孔,两瓣壳一合,就成了一个哨子,能呜呜地吹响。这种哨子只能用新鲜的文蛤壳做。
童年已经远去。时代变迁,当年斗文蛤壳的喜怒哀乐和善恶是非,依然留在我的记忆里。
(作者单位:如东县丰利镇丰利小学)
作者简介
徐华,在《中国教育报》《中国教师报》《教师博览》《教师月刊》等刊物发表二十余篇短文,如东县首届全民阅读“十佳阅读之星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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